頭頂傳來的交談聲驚醒了工作中的學生與和小公主聊天的諸淩, 擡起頭正好看到曾大師一行人從上面扶梯上下來，諸淩立刻走上前，然後在曾大師詢問的眼神中朝著默契被孤立的西北角落指了指。

曾大師是在場修為最高的玄門中人, 但如果不使用手段眼神也算不上多好, 所以在諸淩眼中很明顯的人形黑影，到了曾大師眼中就只有一個淡淡的黑影, 而且黑影還一動不動，若不是特意提醒還真註意不到。

等到所有人都下來站穩之後, 大家有志一同的拿出一個小瓶，小瓶上頭還有滾珠，然後往眼睛上一抹，接著全都齊刷刷看向那個角落。

“諸淩小姐眼神真好。”除了曾大師之外的幾人，沒抹之前壓根看不出什麽，當然若是靈體在運動狀態, 那麽比起一般人他們能從光線和殘影中察覺，但靈體不動他們一半就看不出來。

不過在這種開了領域符咒的地方, 顯像還這麽虛的基本也鬧不出什麽事情，直接無視也不會有什麽後果。

“這什麽？能給我抹抹嗎？”諸淩看著張品蕾好奇極了，猜想是不是和姨婆留下來的什麽牛眼淚一樣的東西。

事實上之前在工地的時候曾大師他們也抹了, 只不過諸淩慢了幾步進去，他們都做好準備工作收起來了, 所以就沒有看見。

“這是柳晶露，用來開陰陽眼的, 我給你抹。”張品蕾回答完整個人就是一楞，突然想起在工地的時候比她看得更清楚的諸淩。

然而諸淩連柳晶露都不知道, 很顯然她看見的鎮墓獸就只是用肉眼看的，那豈不是天生的陰陽眼？

張品蕾有些不可置信, 但手裏的小瓶子已經下意識給諸淩抹上了眼皮。

諸淩閉著眼睛感受，眼皮上冰冰涼涼的，有點像溫和版的清涼油。

諸淩睜開眼睛，然後在環顧四周，將身邊的小公主看了又看。

怎麽說呢？原來她看小公主雖然也看得挺清楚的，但整個感覺還是不一樣的，小公主身上的光影缺乏一種真實感，仿佛３Ｄ人物已經很逼真了，但在整體的渲染上還差了點，很容易就能和真實存在的人分出區別。

但是此時此刻小公主在她眼裏已經和其他人完全沒有兩樣了。

真神奇！

此時大家的眼神清晰度就分成了好幾個階段，也就是陰陽眼的六段清晰度：

第一階段就是運動靈體通過光影折射被捕捉影像；

第二階段就是淡淡的暗影，不動幾乎不被察覺；

第三階段就是明顯的形狀大小黑影，雖然看不清五官，但已經可以區分男女老幼；

第四階段就是有了色澤和五官，能看清具體長相和衣著的半透明影像；

第五階段就是趨近於真是，類似於一開始諸淩眼中的小公主形象；

第六階段就是無法分辨，靈體也好，妖鬼也好，和人類在眼中顯露的影像已經毫無差別了。

這會兒諸淩看小公主是六段，看角落裏的暗影則處在四段以上五段未滿的狀態。

曾大師則是在四段，其他人則停留在二段到三段之間。

大家都在打量這個靈體的時候，打開新世界大門的諸淩也把目光投了過去。

因為一開始眼中看到的是黑影，它又是一團的，所以也看不出是男是女什麽姿勢，現在一看發現對方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，穿著一身稍厚的春裝，面朝外坐在角落裏，雙手抱著膝蓋，腦袋則擱在膝蓋上，面無表情眼神呆滯地看著前方，整個靈體仿佛一具壞掉的人偶。

但這具人偶的面容卻讓諸淩有些眼熟，所以在看清的那一瞬間沒忍住：“咦？”

“怎麽了？”曾大師立刻詢問。

這會兒呂教授也醒了過來，正在和曾大師確認是不是真的有靈體，如果是的話就要回學院先將掃描儀搬過來，確定水泥裏真的有屍體，那麽就報警。

“哦……我就覺得她好眼熟，我好像在哪裏見過的樣子。”諸淩的記性不錯，而她做生意雖然鹹魚，但是熟客的臉還是能記住不少的，所以她第一懷疑這個女孩是不是來過她店裏買東西？

“應該不是什麽明星吧？”張品蕾看不太清靈體的五官，所以只能在邊上幫著諸淩猜測。

“應該不是。”女孩子長得還算不錯，但也就是普通人之間的不錯，能給諸淩有印象的明星定然是和普通人有壁的，眼前這個姑娘絕對不可能是她認識的明星，“可能是我店裏的客人。”這個猜測應該是最準確的了。

“也不是沒有可能。”曾大師點點頭，“你的店就在縣城裏，她很可能就是成和縣人，諸淩小姐不妨試著和她溝通溝通，看能不能喚醒她的神志。”

“哦，好，我試試。”諸淩上前兩步在距離靈體三米遠的地方停下來，想了想又往前挪了一半，然後蹲下來和靈體隔著一米半左右的距離面對面，“你好，你能聽到我說話嗎？”

——魂魄太弱了，八成喚醒了也跟傻了一樣，什麽都不記得。

小公主學著諸淩蹲到了另外一邊，三個女孩，一個人類，一個靈體，一個精怪，圍在一起仿佛在開三方座談會議。

“殿下以前見過這種情況嗎？”諸淩又嘗試了幾次搭話，但靈體始終沒有反應，轉頭詢問小公主。

——本宮在地府見的多了，凡人死後三成左右是直接消散的，剩下七成中只有極少數擁有生前的記憶和神志，大部分都是這個樣子渾渾噩噩，鬼差拉上一串就跟拉一串木頭人一樣。

“那有什麽辦法叫醒她嗎？”諸淩摸著下巴，“叫魂行嗎？”

——你知道她的名字嗎？

小公主見諸淩搖頭嘖了一聲——你連名字都不知道叫什麽魂？

“那怎麽辦？”諸淩和小公主有問有答，不但曾大師一行人聽得很認真，就連考古團隊這邊也豎著耳朵聽，這可是現場靈異事件，就算他們是幹考古這一行的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遇到的。

——辦法嘛倒是有，但從來只有是人維護本宮，還沒有本宮損耗力量為別人的，本宮若是開了這個先例那還了得？本宮還有清凈可言？

“殿下果然厲害！”諸淩二話不說馬屁先拍，“果然不愧是皇室最尊貴的公主殿下，能炒了閻王魷魚的一方大能，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公主這樣厲害的！”

小公主被諸淩直白的馬屁誇得飄飄然，擡著下巴哼哼了兩聲——那是，本公主活著的時候最尊貴，成了精怪也是威震一方！

“是是是，殿下不但給教授他們開了眼界，也給我們這些人開了眼界。”諸淩笑瞇瞇地哄著小公主。

表情認真刷刷刷的考古團隊：這就是傳說中的見人說人話，見鬼說鬼話吧！

圍著公主棺槨觀察上面水泥的玄門中人：言靈城隍，是真【見人說人話，見鬼說鬼話】。

“不過小公主身邊只有鎮墓獸是不是有些寂寞？你看這人好巧不巧就撞進了殿下的陵墓，很難說這不是緣分，要是讓她給殿下當個使靈也是很不錯的，對不對？”諸淩慫恿道，“有這麽一個熟悉現代各種常識的人在，殿下在人間界來往肯定更加便利了。”

小公主下意識點頭，但點到一半頓住——好啊，你居然想套路本宮？哈！被本宮看穿了吧！

“哎呀，殿下好睿智，是我自作聰明了。”諸淩很利索的認了錯，然後眼巴巴的看著小公主，“可是殿下我也沒有辦法啊，我還是個新手，這還是我第一次正兒八經跟任務，也就是遇到殿下心善好說話，不然我肯定是要搞砸的。”

——那是，本宮一向體恤百姓，雖然已經過了數千年，但你們既是我百姓的後代子孫，自然也是本宮的臣民。

“那臣民請求殿下幫幫忙行不行呢？”諸淩雙手合十，討好的看著小公主，“殿下，臣民是知道感恩的，殿下幫助了臣民，臣民也定然會向殿下上貢貢品。”

小公主皺眉看著諸淩，好一會兒才撇撇嘴——本宮稀罕你的貢品嗎？

“是是是，殿下富有至極哪裏會在意這些，貢品只不過是臣民敬佩仰慕殿下的一點小小的心意。”諸淩用力點頭，一臉認真。

不管是哄人哄鬼還是哄其他什麽，她都是很認真的。

小公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思索，考古團隊這邊基本屬於看戲，曾大師這裏倒是有些心急，但此刻也不得不安靜的等待，免得破壞諸淩創造的大好局面。

其實曾大師手中是有一些辦法的，但都比較極端，屬於沒有辦法的辦法，傷害靈體不說還耗損自己功德，所以在有城隍存在的時候，一般不會用極端的手段。

不過這時候大家心裏都只有一個想法：這野生城隍是真有點東西。

城隍這個玄門中的特殊職業，由於它的稀缺性和不可替代性，導致大部分家族培養的城隍都很傲氣，左家姐弟倆就是很典型的城隍形象，甚至他們姐弟還不是嫡支，能力更是平庸。

可以想見血脈力量強橫的城隍是個什麽樣子，反正基本都是被玄門中人捧著供著的。

在加上因為是家族傳承，所以城隍會得到很多父輩們經驗，這本應該是好事，但凡事都有兩面，得到這些經驗的同時也限制了城隍們的其他可能性。

所以諸淩現在的行為方式其實已經非常那個出乎人意料了。

正經的城隍誰會和精怪拉家常閑話？他們恪守前輩們定下規則，除非必要盡量和非人互不幹涉，免得時間長了被影響。

曾大師：果然野生的城隍就是能讓人眼前一亮，以後要是有機會可以多多合作，相必這女娃娃未來一定會名聲大噪的。

被曾大師在心裏看好的諸淩完全沒有【會不會被影響】的那個意識。

她連城隍的概念都還很籠統，更是對正經城隍的傲氣以及所謂的立身規則一無所知。

得益於她第一個接觸的對象是與人類相對和善的黃仙一家，第二次接觸的又是被地府職場和現世繁華熏陶過的小公主，以至於在諸淩這裏，精怪的形象都是很和諧的那一種。

——貢品會有等身人偶嗎？

小公主在沈默了很久之後突然一臉嚴肅的開口說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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